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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突然說大集合,大家都套好校服成雙成對有說有笑的出去站隊。

許相看看著自己和大家不一的衣服,遮住眼底的黯然,獨自一人出了教室。

寧中全名為寧安市第一中學,大家平時叫的最多的是寧中或者是寧安一中,它是寧安市遠近聞名的好學校。

也是因為這個原因,許父許母將許相看從原來的小縣城接來了這裏。

希望她能忘記以前發生的一切不幸,在這裏重新開始。

許相看站在隊伍的末尾,隊伍很長,她只看的見舉著班牌的梁逢站在最前端和校長說著什麽。

具體是什麽話,許相看是聽不見的,她只看的見校長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,嘴裏說的大概是誇他的話,臉上的笑容堆積起來,積成厚厚的一層褶子,竟使他那嚴肅的臉看起來莫名有幾分慈祥。

許相看明明記得,自己之前來辦入學手續時,校長還一副兇巴巴的面容。

當時,許相看就在想,自己以後會不會被他訓上幾頓呢?

看來並不完全是這樣的,梁逢不怕他,梁逢學習好,誰都喜歡他。

梁逢站在主席臺上,頭懸烈日,一身明媚如陽。

待人群站穩後安靜下來,梁逢清了清嗓子,朝著臺下鞠了一躬,站直後看了臺下一眼,烏泱泱的人群,有一個人極其顯眼。

是剛剛轉來的許相看。

她穿著米色毛衣,垂著腦袋站在一班的隊尾。

和其他一統的藍色校服比起來,實在有些突出了。

不過在最後面倒也還好,也沒有多少人註意到她。

她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自在,是因為不一致的衣服嗎?

梁逢想。

校長拿著話筒對臺下下的同學們說:“好,接下來請我們的學習標兵,高三理科一班的年級第一梁逢同學發言!”

片刻後,掌聲響起。

梁逢收回望向許相看的目光,接過校長手裏的話筒,微微頷首,拿著昨天寫好的稿子朗聲道:“尊敬的老師,親愛的同學們,大家好……”

許相看擡起腦袋朝主席臺上瞥去。

“我是來自高三理科一班的梁逢,我謹代表所有高三理科生在此發言,因此,我也倍感殊榮……”

臺下所有的人的目光朝他聚集,他站在光源中心,光朝他聚攏,他為首,在眾多人望向他的目光之中,許相看只是其中千分之一,最不起眼的那個。

光太亮了,許相看仰望了一會,就繼續低下腦袋盯著自己腳下的白球鞋了。

……

過了一會,似是發言完畢,梁逢側著身子退到了一旁,校長接過他手裏的話筒,又繼續說了下去:“同學們吶,我們的梁逢同學不僅文科好,理科也不差啊,為此,他還取得了寧安市第九屆高中生數學競賽第一名!”

說到這裏,人群裏有人發出一聲驚嘆,感嘆著梁逢的腦子和普通人的就是不一樣。

“所以啊,同學們啊,要多多像梁逢同學學習啊!”

校長似乎是感到很驕傲似的,就連看向梁逢的目光裏都帶了幾分讚許。

這確實是個考清北的好苗子。

許相看瞇著眸子朝著他望去,一時間竟有幾分耀眼。

她知道梁逢優秀,不知道他會這麽優秀。

校長說完這些,也安排大家退場了。

大家對梁逢可算是心服口服了,操場上滿是議論他的聲音,一時之間也讓許相看晃了神,人流散去才回過神來。

片刻後,也提著步子往小賣部去了。

隊伍剛剛解散,小賣部門口擠滿了人,大家都往裏擠著買飲料,有的是買筆和文具……

許相看走到門口,看到裏面擁擠的人群,腳步一頓,有些退縮。

心裏打起退堂鼓,想著下節課再來買尺子也不遲。

許相看扭了頭準備往回走,腦袋卻不適宜撞上了一個人,她擡眼,映入眼簾的是垂著腦袋對她笑的梁逢。

梁逢扶穩她,收回手,一臉笑意的問她:“怎麽不進去了?”

許相看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,想到他剛剛發言的樣子,眼神閃了閃,有些僵硬的回:“人…人太多了,我…我下節課再來……”

梁逢往裏看了眼,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後,對許相看開口道:“這樣啊,沒事,你等我。”

梁逢對許相看說完,也不管許相看的反應,提著步子往裏進,他在裏面像是有認識的同學,在人家耳邊說了幾句,拍了拍那個同學的肩,那個同學爽朗的對他笑了笑,比了個OK的手勢。

許相看心想他的人緣可真好。

梁逢轉身回來,拿出手機問許相看要買什麽,許相看遲疑了一下,沒說話。

梁逢打字的手停頓下來,瞟了她一眼:“買什麽,嗯?”

許相看也怕耽誤他時間,就張口而出:“尺子,作圖用的尺子。”

“行,等會我朋友,他給我們買。”

梁逢頭也沒擡繼續在手機上打出幾個字:“一份作圖用的尺子,三瓶東方樹葉茉莉味飲料。”

許相看乖乖的站在梁逢身邊,等他的朋友來。

梁逢將手機隨手放進兜裏,和許相看有一下沒一下的聊著天。

大多數都是梁逢在講話,問許相看問題,許相看回答。

當然,許相看大多數都是沈默的,梁逢看得出來,她的話很少。

手機震了一下,梁逢將兜裏手機拿了出來,將買東西的錢轉給陳琛,看了看窗外,沒有學生會巡邏的人,怕等會就有學生會的人來,梁逢連忙又將手機放進了兜裏。

見狀,許相看有些好奇的問他:“好學生也帶手機來學校?”

梁逢楞了楞,沒想到許相看會主動開口問他問題。

他攤攤手,聳了聳肩道:“反正我帶,其他的同學我不知道帶不帶。”

許相看看他這個樣子,莫名覺得好笑,輕輕彎了彎嘴角。

待陳琛過來,梁逢拿出袋子裏的兩瓶水,一瓶給了陳琛,一瓶留給自己,然後將袋子遞給了許相看:“諾,你的尺子還有飲料。”

許相看看梁逢遞過來的東方樹葉的飲料,有些錯愕,沒伸手去接。

她小聲解釋:“我只買了尺子,飲料不是我的。”

梁逢將袋子塞給她,待她握住,他才滿意的笑了。

梁逢喝了一口飲料,笑著對許相看說:“新來的,飲料是請你的,錢我已經付過了。”

許相看還要說些什麽,梁逢已經和他的朋友搭著肩往外走了。

許相看握著手裏的袋子,有些楞神,上面似乎還存留著他的溫度。

梁逢,他是一個好人,也是第一個真心歡迎自己的人。

許相看看著梁逢的背影告訴自己。

下了晚自習,江蘭一早就來了校門口來接女兒放學,看到許相看往外走時,她這才揮著手打著招呼:“欸,滿滿,這裏,媽媽在這兒!”

許相看看江蘭在門口等著自己,連忙往她那邊快步走去。

江蘭騎著小電驢載著許相看往家的方向去,路上一肚子的問題,她先是問女兒在新學校適不適應,然後又問她學習趕不趕的上,還問她在學校交到了新朋友沒有……

面對江蘭的一大堆問題,許相看也只是簡單的問答了一句:“我一切都好,同學對我也很好。”

其實她還想說,母親,你說得對,這個學校很好,我遇見了一個很好的人,我很喜歡這裏。

但是她是無論無何也說不出這番話的。

晚上。

江蘭躡手躡腳的走進許相看的房間裏,替她蓋上被踢掉的被子,然後看她睡的安穩,這才悄悄地將門帶上。

客廳。

江蘭對正在清點賬本的許榮說:“我剛剛在路上問滿滿了,她說新學校很好,而且我看她最近也沒有失眠了,精神狀態也挺好的。”

江蘭似是思考了一下,這才斟酌著開口:“要不,這個月就不去醫院了吧,滿滿這樣子我看和正常人也差不多。”

許榮剛剛清點完的賬本放下,看著女兒的房間,嘆了口氣,這才開口:“希望吧,希望滿滿是真的變好了。”

這天晚上是許相看得病以來睡的最好的一個晚上了,一夜安睡。

第二天早上起來時,依舊是江蘭送她去上學。

她看著母親天天連店裏面的生意也不顧了,天天就圍著她轉,為她上學那點事跑來跑去的忙,許相看見此心裏也不是滋味。

想著等會一定要讓母親不要再為自己費心了。

等到江蘭將女兒送到校門口時,許相看下了車,猶豫了一會還是開了口:“媽,以後你就別送我了吧,你店裏也忙,天天送我上學還要接我放學,你也累,我都高三了,我知道怎麽保護自己的。”

江蘭見女兒這樣說,眼眶頓時紅了,心裏一片柔軟,想起之前女兒經歷的事,還是不放心,“滿滿,你讓媽怎麽放心,媽一想到你以前媽就心疼……”

江蘭說到這裏時,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。

聽到母親的話,許相看沈默了一會,還是妥協了,“好,那你回去註意安全。”

她好像很難從那段回憶裏走出來了。

好像成為一個正常人這件事對她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,為此,她得不斷的讓自己的靈魂從那段回憶裏抽離出來,從而鞭笞出一個正常人一般的心靈。

可那,是她之前怎麽做都完成不了的事。

大概是自己來的早了些,早上的教室同學並不多,只是零零散散的坐著,她看見有的同學趴在座位上睡覺,還有的同學和隔壁的男同學依偎在一起。

許相看看的出來,那倆是一對。

好像在高中這個階段談戀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,大家都會有著心儀的對象,想要對異性表達自己的喜歡。

這並不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。

許相看看了他們倆一會,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事,只是並不是所有人的喜歡都會是美滿的,或許,有的喜歡是負重,是枷鎖。

亦是難以逃脫的連累。

那樣的日子真的太難過了。

她想,自己以後一定不要輕而易舉的喜歡上一個人。

很快,教室裏的同學漸漸多了起來,上課的鈴聲也很快響了起來。

這節課是數學課,許相看依舊沒書。

數學老師全名李勝,他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固執又難搞的老頭。

大家都叫他老李頭。

平時在班裏大家對他的怨言頗深,也是因此,在他的課上很少有人犯錯,因為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被罵幾句就能了事的。

老李頭走進教室時,先是往下看了大家一眼,許相看的目光冷不防的和他對視上,身上冒起一股寒意,她心裏就覺得這個老師不好惹。

老李頭這節課倒沒有點人回答問題,也沒有什麽大事,就是讓大家做上節課留下來的題目。

許相看本來就不會,現在連書都沒有,更別談做題了,連題目都不知道是什麽。

她糾結了好久,才鼓起勇氣戳了戳前桌的後背,小心翼翼的問她:“同學,題…題目是什麽,能…告訴我一下嗎?”

辛欣有些訝然,看著她幹凈的桌面,小聲的問她:“你沒書?”

許相看遲疑了一下,點點頭。

辛欣正要把書遞給許相看,就聽見了老李頭嚴厲的聲音。

“那個四組最後一排那個穿米色毛衣的女生,你站起來,我看你很會說啊,那你起來說說這個題怎麽做的,說不出來別坐了。”

老李頭站在講臺上敲著教鞭氣勢洶洶。

誰都知道老李頭最討厭上課開小差的學生了,特別是講話的,他更是厭煩。

現在許相看算是撞到槍口上了。

辛欣畏怯的轉過身子,看著新同學被點,想到剛剛她是和自己講話來著,心裏一陣後怕,有些畏縮的低著腦袋,害怕老李頭下一個點她起來回答問題。

畢竟,她剛剛在和許相看講話來著。

她有些心虛,忙不疊的低著腦袋在草稿本上畫著什麽,哪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麽玩意,但她就是覺得自己要裝出自己很忙碌的樣子來讓老李頭看見。

許相看看了看自己的毛衣,又看了眼大家穿的校服,也明白了老李頭點的人是自己。

她咬著唇站起來,垂著腦袋不言語。

沒辦法,她沒有書,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
大家的目光投射過來,聚集在她身上,許相看的臉頰有些發燙,她甚至能註意到梁逢看向她的視線,那裏面或許是嘲笑吧……

許相看想。

太丟人了。

她不安的扣著手,緊閉著嘴,垂著腦袋不敢看任何人。

她認為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,像以前在縣城她被別人欺負一樣,大家也是這樣可憐又好笑的看著她。

她就像一個小醜,接受著大家打量的目光。

偌大的教室,沒有人註意到她的不安和無措。

“老師,新來的同學沒書,她不知道題目,而且上節課的數學課她沒上過。”

梁逢註意到許相看的窘迫,替她開口。

老李頭似乎是不打算放過許相看了,沒書直接說不就好了,上課講話這是萬萬不能容忍的。

“你沒書你怎麽不說,那你上課怎麽上?”

“老師,她剛來,不知道在哪領書。”

李勝見自己說一句梁逢在旁邊替新同學幫襯著一句,心裏忍不住直犯嘀咕,這小子,回答問題不積極,替別人說話倒是積極的很。

“行,沒書我也不說你,那你前面那個,那個辛欣,你起來說說這道題怎麽解。”

辛欣咽了咽口水,有些驚惶不安。

看著老李頭,兩人大眼瞪小眼,她拿著書支支吾吾的說了半天,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。

老李頭算是看出來了,她壓根不會。

這節課都快過去一半了,老李頭擺擺手讓她們倆坐下,讓她們今天之內把這道題搞明白,明天去辦公室講給他聽,講不出來就抄五十遍。

隨後又讓班長下課帶許相看去年級辦領書。

辛欣坐下,拍拍胸脯仍心有餘悸。

許相看坐了下來,爬在桌子上垂眉盯著窗外的枝椏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直到前面有一個小小的紙條傳了過來,她將那張紙鋪開,上面是很秀氣的一行小字:

“新同學,你好呀!我叫辛欣,是你的前桌,以後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找我。”

後面還帶了個小小的笑臉。

許相看看著那笑臉,輕輕的彎了彎嘴角。

這裏的同學都很好,尤其是梁逢,從昨天到現在,他都幫了自己好幾次了,書店那次也是,還有那瓶茉莉花茶,他好像一直都在註意著自己,一旦自己有什麽困難,他就是那個第一個為自己出頭解圍的人。

“謝謝你,梁逢。”

許相看在心底默默的對他說。

假如有一天,我不像現在這般怯弱,我一定會當面跟你說謝謝的。

一定會有那一天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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